作者:书洛
我以为你离我很近,七夕离我很远,今时才发现,却是七夕离我近在咫尺,你离我远似无涯。那个时光中永远长不大的七夕又回来,像懵懂的孩童,讨要一夕的温暖,暖于天上的相聚,暖于人间的热闹。兜来绕去,它总能这般孩子气的回眸红尘一灿笑,这样仿似无痕的重见真好。而世间再不能重见的,大概只有你。只是我敛尽的七情,在这一夕却又来邀你。
仍然为相遇而喜,是以,原谅了那原本就浅的宿约,原谅了那些没有共同捧哄过的七夕。
揣了情意的日子总在相聚的人们掌间跳来蹦去,留余花香,留余巧克力的甜意。那时的我们却懒散得不理。而今它又来,粉色一袭,站在玫瑰与巧克力之间,花童一般的容颜,似乎在催促一场场喜嫁。只是,于你,它是一株菩提,于我,便是一夜昙花。
面对时光,从无怒意。时光其实很解人意,教会了七夕不计旧日今昔的道理,是以它总带着纯稚的表情,闹嚷着要惹起红尘乞巧。我但笑,却不举足前去参与。
若前世我为红妆,定然也曾经为你乞巧,若前世我为少年,定然也曾经为你乞智。只是,纵使前世我为你青衫镶绣,纵使前世我为你才溢九霄,我还是没能计量出他世你的模样。那些摆置的巧果莲蓬、白藕红菱,只是前世的对月妆席,今世或更适合为你添檀香一缕。我不乞巧,因我清楚知道,纵是讨得再精巧的针线也只能纳在凡夫的长衫上,却绕不进佛前那一袭僧衣。
世间不凄不苦,因为早有文字为其解哀。总认为,七夕是个爱书的孩子,于是,曾经在久前的时光里有那么多晒书于庭前,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晒衣作趣,内有诗文,衣间藏秀,任七夕来探看验查。
人说,人生若是不见,那会如何。那么我便宁愿前世曾经晾晒墨字与七夕来戏,亦不愿晒尽笺卷篇篇染着你的袖温。只是,前世定是见过你,你曾为吟萧的清喉,是以今世我的随行里处处落脚你的歌声。你定曾是那举步成诗的檀郎,是以,今世你或浓或浅的文字,可以趣致,可以雅怡,可以红尘一丝缱绻,可以尘外无烟,而我每每看之似曾相见。
今世,你曾说,不敢深看我的文字,怕一看,便堕入无回。我曾经浸在你文字里一遍又一遍,可是,我却知道,那条无你的路,仍是我状若无事的回程。或者时至今时,我们也可以晾晒,我晒我的阴雨晴天,你晒你的梵衣经卷,那些旧笔,已随你逐佛而去。
七夕有乐,青青圆圆的葡萄垂挂在枝蔓间,那是它纯稚的笑靥。满天星斗,是它启唇而露的皓齿,可以将热哄哄的白昼含啖而去,凉一个彻夜。七夕就是这般讨喜,嗔笑间,便给了四季不寻常的一朝一夕。
你曾说过我长不大,我也说过你时而无药可医的顽皮。那时我们都知道,我们做的不过是红尘中成人间相互无伤而欺的游戏。怎么会长不大,只不过是不愿接过时光给我的接力棒,因为下一段的疾行里,或许不再有你。怎么会顽皮,侍佛的你早失了红尘里的嬉戏,因你我前世今生毫无可依的凭据,是以,你想为我的笑眉多添黛色清晰。
纵是该离的离,应去的去,我却仍有爱意。爱那童时的乡野农舍,庭前的葡萄架下,有石台作床,那时,情未懂,亲未离。
那时的七夕是成人口口相续的传说兑现,那时的孩子大多都是无辜的在葡萄架下侧耳偷听。只是,当晨露打湿葡萄衣,那些想象的喁喁细语早埋在了暖床之间的梦里。那时谁会知道为了什么要守于葡萄架的夜里,只是欣喜,迷蒙的睡意里最爱那抱起自己的手臂,暖适如摇篮。长大了才明白,葡萄架下听语,不过是为祈一段天长地久的爱情。世间确有至死不渝,却定是与葡萄架下无关,与牛郎织女无关,也与你我,无关。
何来有憎呢,纵使相遇之后无言再叙起。我仍然可以像孩子一般的在七夕数着星星,儿时的点数,落成第二天早晨的清露。现下的的点数,是他日待降的陨石。成长就是这样从清澈至坚硬,璀璨至分明。
他们说那成群而集的星带,叫银河。三千弱水早湮了红尘,生时秋水寒塘,去时奈河奔涌,何必再多此一河助长了尘间的无奈相隔。莫不如看它更像纱丽,裹在夜的墨意身姿间,纱丽之上恰镶点点水钻,只由着我们来寻,哪一处是佳人点了朱砂的额际。他世若我走在遍是纱丽背影的街市巷里,是否能有你看向我黑色的额痣,由你再不合什的手来为它点红。
我本凡俗,于是总有红尘之欲。七夕有一座鹊桥,人人知道,世间人便试着也用木作桥,铺上红毡,让拱起的桥身把等待熬得略久一点,熬得更热切的目光从两端相拢相聚。我也曾走在其上,因为贪世间的执手相看却无泪眼。而今,泪眼未成,却是执手无端。
我始终不曾予你泪眼相对,你曾看到我一瞬的无笑,还戏说也许下一时就是我笑弯了眉梢。而今,信笺遥递时,我仍告诉你彼此快乐即宜。檀烟处的你,早一诺为佛,我便已同了众尘。尘路已迢,我亦只能悬起与你同色的经幡,那是我的承笑一诺,无羁无担。